如此精美绝伦,他只觉口干舌燥,呆立当场。
“随着永字四个笔划中的一半完成,这个字的骨架业已完成了,整幅琴亭的气势和面貌也逐渐滋长成型。你可看见这墨气在宣纸的柔软中切割出白色,随着各种元素的增加,你可否感知到琴亭独有的的气场正初具雏形?”
晋元确实感受到呼之欲出的琴亭的风雅、遒美、健秀之美。
直到永字最后一捺完成,晋元还未从极度震惊中醒来,眼前这永是与摹本有着完全不同气质的,虽然两者看上去相似,但细节如此不同。难道细节就这么重要?
“永这一字有它的相对完整的小道,你看它现在已有了生命力,一个小小气场随之诞生了。”
那声音这样解释。
“您说的气场,是什么?”
“嗯,是这样的,每一件优秀的作品都会形成一种生态场,也就是道场,它是具有生命的活物,当然这种生命的定义不是你们概念中的那种活蹦乱跳,会走会闹的人或者动物,而是文物独有的生命。另一方面它也会形成自己独特的影物,只有灵体态的人才能看见的东西。你刚才也已看到琴亭就在起伏吧?”
“啊!是啊!好有意思,就像熟睡的婴儿那样!”
“当我们的毛笔带动着墨汁在宣纸上形成墨像,随着笔划的增多,墨像与墨像之间便就发生了有无、阴阳、刚柔、松紧等等的关系时,当这种关系它们之间又都如此和谐时,那么一副优秀作品就诞生了,而这副作品的气场也是很强的,就如这副琴亭。”
晋元想不到书法还有如此深奥的解析。
“你看,”那声音给人以一种古远的萧瑟。
永字下面很快出现了一个和,晋元完全被吸引了,九年,如鬼斧神工,岁,略停顿后又是在癸丑暮春之初会几个字,几乎一气呵成,琴亭的首行业已完成。
这行字虽和冯成肃的神龙摹本有类似,本质上却完全迴异,有着不可言说的妙处,无论整体还是细节都比摹本优美太多。
竟还有一股隐隐的气脉在字里行间缓缓游动,它们的生命力在互相影响和波动。
晋元贪婪地在它们身上上下扫描,渴欲汲尽每一滴养分。
尔后便是一场令人如痴如醉的墨舞,它们仿佛是一位超越人类极限水平的舞者在白纸上组合着各种奇异的形态,虽然晋元对这种组合形态如此熟悉,只是它们还是全新的,相信在这世上只有我才有幸见到了!
有几次他却完全看不懂,本该先写的却放到了最后,但气脉却未曾断绝,王桓之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最后一个文字的一撇重重落下,它们定格在晋元脑际,仿佛是一记沉重的钟鸣提醒他琴亭展示全部完成。
随后整幅作品开始波动,如一副青春年少的芳华青年走向中年,卷轴的白色宣纸迅速成了黄色。老年,黄纸各处出现了各种斑驳,甚至孔洞,破损处翘起,先朽坏的部分淹没了其他,最后皴裂,碎末飘散。
晋元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大先生声音复又响起,
“即便是琴亭,当一幅作品经过太过漫长的岁月,它也终究会被损坏最终复归湮灭,就如宇宙万物,我们这个个宇宙也是从无极到太极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过程。如劳子道德经中所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也。道,先于宇宙诞生之前便已存在,它也一直存在,并不以宇宙诞生或者毁灭而有所变。道是创生世界的最初元力。”
晋元叹息一声。
“所以一副书法作品的形成过程也是宇宙的演化过程,知道么?正如你所见一般,如花开蒂落,高山流水,它们复归原初,又是一次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无始无尽!”
声音渐远。
“啊!”
晋元双盘一散,自天跌落。
大惊之下,想拉住什么,却一直摔到了地上。
晋元大吃一惊,睁眼发现自己又身处在宿舍通铺上,为什么又一次?他想不明白。
他努力地回忆着,却什么也挖不出来。
月下,墙上竹影婆娑曼舞,在风中沙沙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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